11月15日起,我国北方地区全面启动供暖,能源需求相应地大幅增加。
《2024年三季度全国电力供需形势分析预测报告》显示,预计2024年迎峰度冬期间全国电力供需形势总体紧平衡,主要是华东、华中、西南、南方区域部分省级电网在用电高峰时段电力供需形势偏紧。
当前,西南电网正在统筹推进建设全国新型电力系统先行示范区。在不久前举行的2024年西南能源发展论坛上,四川能源局、重庆能源局、西藏能源局主官现场发言,“抱团”打造西南新型电力枢纽的信号十分明显。
在此之前,粤港澳大湾区首个全国领先的地市级新型电力系统示范区落户惠州,跨地市的鄂北(随州、襄阳)新型电力系统先行区也已启动建设,川渝藏“抱团”创建的全国新型电力系统先行示范区,则有望率先建成全国首个跨省“先行示范区”。
一个新的趋势是,在疆煤崛起的背景下,中国能源版图重心正在悄然西移。而作为天然的“调节性电源”,水风光一体化开发的推进,也使得西南地区风电光伏资源进一步被激活。
这对于川渝藏,意味着什么?又将如何影响更大的区域?
重心西移
许多大江大河在青藏高原发源,又流经四川盆地,成为天然的“水电富矿”。如金沙江、雅砻江、大渡河等,均成为四川水电“流域梯级开发”的重要载体。
2023年四川省水力发电量达3583.3亿千瓦时,是全国唯一水力发电量占总发电量75%以上的省份。而放眼西南地区,据中国水力发电工程学会数据,其已投产水电装机容量达2.1亿千瓦,较十年前翻了近一番,占全国水电装机容量的56.6%。
“西南地区是我国最重要的清洁能源战略基地,未来水电开发的重点仍然是西南地区。”在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国电机工程学会理事长、国际电工委员会(ICE)第36届主席舒印彪看来,我国水能资源蕴藏量是6.9亿千瓦,目前已建成投运的水电是3.8亿千瓦,东部的水电已经基本开发完毕,待开发水电资源的80%都在西部地区,主要是西藏。
从这一维度而言,全国清洁能源的重点还在继续西移,尤其是向西南移动。而作为天然的“调节性电源”,水风光一体化开发的推进,也使得西南地区风电光伏资源进一步被激活。
2022年,国家能源局下发《关于开展全国主要流域可再生能源一体化规划研究工作有关事项的通知》提出,在大渡河、雅砻江等全国7个主要流域,开展水风光等可再生能源一体化规划研究。
其中,雅砻江流域水电总装机容量达3000万千瓦,而据测算,流域沿岸两侧风电、光伏资源可开发量超过6000万千瓦。
在舒印彪看来,西南地区新能源资源丰富,青藏高原是世界上太阳能最丰富的地区之一,太阳能资源占全国的30%以上。西藏和川西地区日照多、辐射强,年太阳总辐射量比同维度低海拔地区要高50%~100%。
“初步估算西藏太阳能资源技术可开发规模超过7亿千瓦,风能资源主要分布在西藏中西部和川西地区,技术可开发量分别为1.8亿千瓦和2000万千瓦。”他说。
随着“西电东送”的深入实施,西南电网的外送通道网络加快健全。其中,四川已经建成“七直九交”的省际通道,成为全国最大的送端电网,而随着明年新上特高压工程的建设,四川将形成“八直十一交”的对外通道网络。
这也使得四川成为“西电东送”核心基地之一。截至目前,西南电网已建在建特高压直流工程设计容量超5300万千瓦,2014年以来跨区清洁能源电量累计外送超1万亿千瓦时,点亮广东、上海、江苏、浙江、湖北等用电大省(市)的万家灯火。
这对于东部地区绿色发展形成重要支撑,也使得自身在国家能源供应体系中的地位日益突出。
供需矛盾
“‘十四五’前三年,川渝地区用电量年均增长8.4%,高于全国平均增长1.4个百分点。”舒印彪说道,随着人口规模增长和产业转型升级,拉动川渝地区用电需求持续快速增长,预计2030年川渝地区用电需求将超过9000亿千瓦时,相比2023年新增约4000亿千瓦时。
这对于西南电网而言是十分严峻的挑战。按照目前电源规划和建设情况,到2030年,川渝地区新增电源装机约1.3亿千瓦,相应可新增发电量2700亿千瓦时。考虑在建的“疆电入渝”和“陇电入川”等工程,电量缺口仍将超过500亿千瓦时。
尤其是2030年后,四川水电基本开发完毕,火电发展空间有限,川渝地区的供需缺口将进一步加大。
事实上,从2022年到2024年,夏季的持续高温已经将西南地区电力供需矛盾呈现在全国视野,广受关注。
继2022年‘三最’(历史同期最高极端高温、最少降雨量、最高用电负荷)叠加局面后,今年8月我省再次遭遇极端高温天气,电力电量大幅攀升,全省最大用电负荷五创新高。
四川省发展改革委党组成员、省能源局局长邓超说道,预计今后一段时期的能源需求还将继续保持刚性的快速增长,加之近年来极端天气频发,供需失衡进一步加剧。
重庆市能源局局长王祖勋亦对度夏感触颇深:“2022年度夏,重庆市面临历史有记录以来的最长的连续高温天气,今年重庆的连续高温又创新的纪录,特别是8月15日以来,其中连续高温天气超过了30天……”
重庆已经认识到,自身能源资源贫乏,对外依存度高,“电力保障必须主动融入西南电网、融入全国统一电网,才能够根本性地解决。”
这从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出,西南电网在供需矛盾逐渐凸显外,新能源的大规模开发也给系统平衡带来重要影响。新能源出力受天气影响越来越大,不仅具有显著的随机性和波动性,而且随着季节变化呈现不同市场的间歇性,改变了传统的电力系统平衡机制。
比如,2022年夏季川渝地区高温干旱,导致水电出力大幅下降,电力供需失衡。
与此同时,西南电网本身以大规模直流外送为主,主要是多起点,但是外电入川渝的落点相对不足,制约了省际间的互济能力。
以四川为例,邓超认为,全省资源分布与能源需求逆向分布,省内的送电通道受限,省间的互济不足。整个川渝地区加起来用电最大负荷已经超过“一个亿”,但是往川渝送的对外通道(容量)不足700万 ,所以省际间的互济还非常不足。
整体而言,四川、重庆和西藏电网结构差异较大、互补性强,各有所“难”,但共同的解法就是走向“抱团”、互济。在舒印彪看来,未来西南地区在满足区域内快速增长用电需求的同时,还要继续保障国家实现“西电东送”战略的可持续实施,充分发挥清洁能源资源优势,构建西南新型电力系统是必由之路。
新型系统
“目前,西南电网正在统筹推进建设全国新型电力系统先行示范区。”中国电力企业联合会专职副理事长王抒祥表示,西南电网正在完成从特高压交流+特高压直流大送端,向特高压交直流送受一体为枢纽的历史性跨越。
从全国来看,广东、江苏、山东、浙江、湖北等地都在加快推动建设新型电力系统,推动能源绿色转型。而四川、重庆和西藏“抱团”创建全国新型电力系统先行示范区,也将为更多省际协同领域探索更多经验。在舒印彪看来,这既要克服普遍的技术难题和发展模式问题,也需要解决其自身特征带来的安全性和敏感性挑战。
“目前西藏新能源发展已经进入快车道,但当前还面临许多新的挑战。”西藏自治区能源局副局长王云波说道,从电源来说,区内的支撑性的调节性电源很少,大部分是以净流出的水电为主,“在丰水期面临一些技术问题,在枯水期的时候又面临一些电力供应短缺的问题”。
西藏工业基础薄弱,还面临“大机小网”的挑战。舒印彪认为,西藏未来将发展成为10亿千瓦级的大送端,随着“双碳”目标的逼近,西藏的光伏资源一定会成为西南电网的重要支撑,“数以亿计的大风光基地”。
这也将对西南电网形成新的挑战。从中长期来看,西南地区作为全国经济发展的重要增长极,将由送端能源基地转变为送受一体的接续能源基地。
《方案》提出,要开展大规模高比例新能源外送攻坚行动,提高在运输通道新能源电量占比,开展新增输电通道先进技术应用。其中提及,优化一批电力规划明确的“沙戈荒”大基地和主要流域水风光一体化基地送出通道,有效降低配套煤电比例,实现高比例或纯新能源外送。
比如,去年4月,国家能源局印发《2023年能源工作指导意见》明确“建设雅砻江、金沙江上游等流域水风光一体化示范基地”。未来,金沙江上游将建成总规模超5000万千瓦的零碳国家水风光一体化示范基地。
从这一维度来看,西南电网正在打造一批标志性水风光一体化工程,将成为开展大规模高比例新能源外送攻坚计划的重要样本。在邓超看来,接下来要推动形成多能互补的能源结构,持续推动“三江”水电基地建设,全力推出新能源开发高质量建设的基建,增强火电的兜底能力,形成水电和新能源为双主体、其他能源做补充的能源结构。
西南电网要强化电力电网的互联互济能力,不断优化省内交流电网的主网架构,加强骨干电网建设,在成都平原、川南、川北三受端构建500千伏立体多环的主网架,为川渝特高压目标网架奠定坚实的基础。
此外,还要统筹近中远期的输电通道需求,立足国家“西电东送”大基地建设和藏电接续外送战略布局,围绕特高压直流“多进多出”和参与特高压交流环网构建,加快建设跨省、跨区的直流输电工程,“与重庆、西藏共同构建全国电网格局中的西南立体枢纽,打造新型电力系统的样板区”。
“还需要在规划中预留足够的通道资源,要将西南地区清洁电力源源不断地外送。没有通道资源,一切都无法落地实施。”邓超说。
记者|淡忠奎
编辑|段炼 杨欢 盖源源
校对|孙志成
未经许可禁止转载、摘编、复制及镜像等使用